英剧《公关》：怎样帮名人“擦屁股”

　　对于大部分吃瓜群众来说，公关（PR）的工作既陌生又熟悉。一方面，公关经常被过度神化妖魔化，在公众的想象中，他们要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幕后操盘手，要么是颠倒黑白的职业骗子；另一方面，在今天的舆论环境下，普通人已经很难分清楚什么是新闻，什么是软文，公关无处不在，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能接触到怎样的信息，从而影响我们对许多公共事件的判断。

　　今年2月开始在Pop TV播出的英剧《公关》（Flack）就聚焦于伦敦一家顶级公关公司里几位女公关的工作和生活，她们服务的客户都是球星、脱口秀演员、畅销书作家这类人前光鲜的名流，但没人知道，在镜头背后，公关是如何给他们收拾烂摊子，帮他们涉险度过一个又一个可能终结职业生涯的危机的。

　　女主角罗宾（安娜·帕奎因饰）就是这样一个24小时待命的“救火队员”，每次接到客户的求救电话，她都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，安抚客户的情绪、讨论策略、调动人员、联系媒体，在最短的时间内摆平一切。在第一集里，一向以好老公、好父亲形象示人的主厨亨德森被曝出桃色新闻，一旦事情闹大，不仅他会失去每年两千万英镑的收入，还会戳破全英国主妇的幻想——因为几乎每个英国主妇的书架上都有一本他的烹饪书。

　　罗宾想出的办法，是转移媒体的注意力，“如果想让媒体放掉这根骨头，你就必须给他们更好的料”。罗宾告诉亨德森，同情牌永远是最有效的，他让亨德森给妻子安排一次乳腺癌筛查，并欺骗公众说，妻子的乳房里发现了肿块。在镜头前，他们是恩爱夫妻；镜头后，罗宾为了说服妻子配合演出，承诺一年之内给她出一本自己的烹饪书，并安排她上一个舞蹈类的综艺节目。

　　好的公关不仅可以解决危机，还可以制造话题。在最后一集里，一个运动生涯即将终结的英超球员求助于罗宾，由于过度挥霍和投资失败，他正处于破产边缘，想趁退役之前狠狠捞一把。罗宾再次贡献了她的神来之笔，她让这位直男球员假装同性恋，并公开出柜，作为“第一个公开出柜的英超球员”，他会被邀请上各种综艺节目，商业代言也会随之而来，很快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。讽刺的是，与此同时，他的深柜球星朋友正在举办婚礼，和形婚对象大秀恩爱，这场世纪婚礼也是由罗宾一手操办，两个客户命运的奇妙倒错令人啼笑皆非。

　　作为一群“职业撒谎者”，公关们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事，她们应该是当代最彻底的犬儒主义者，没有什么再会让她们经历内心的道德挣扎——但极少数的情况除外。剧中罗宾的两次“良心发现”都令人印象深刻。

　　一次是古典音乐神童、17岁的黑人女孩莎莫与唱片公司合约到期，她和她的“虎妈经纪人”（manager）不甘心从此淡出娱乐圈，想要借此机会转型为叛逆的流行音乐才女。罗宾和她的同事们想出的办法是“丑闻营销”，她们安排莎莫和一个小影星拍摄性爱视频，并假装云盘被黑，将视频泄露出去。事后她可以发声明怒斥视频传播者侵犯隐私，争取女粉丝的同情，同时展现自己成熟性感的一面，摆脱童星的形象局限，成功转型。

　　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，但到了拍摄现场，莎莫却怯场了，她还是一个从未有过性经验的处女，从小被急功近利的母亲带着四处试镜，没有童年，更没有一个少女应该拥有的正常的社交生活。所有工作人员都就位的时候，莎莫一个人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，她的母亲不断威胁她，罗宾终于看不下去了，她决定给莎莫找个替身，并告诉她只要她觉得不舒服，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这件事。

　　如果说这次只是罗宾及时叫停，避免了伤害，那在倒数第二集里，罗宾则主动出击，向警方举报了她的客户。在这集中，罗宾陪客户老牌影星加尔文去纽约出差，飞机起飞前，加尔文发现手机里有两条来自警方的留言，还未及查看内容，就被迫关机了。加尔文从而联想到，不久前家里的女佣弄坏了他的电脑，并私自将电脑送修，电脑里有很多儿童的裸照（他本人是个恋童癖），警察打来电话，一定是他被负责维修电脑的技术人员举报了。

　　这对于罗宾而言简直是噩梦一般的飞行，最坏的情况是，等到他们下飞机的时候，加尔文是恋童癖的消息已经传遍全球，记者已经堵在机场到达口，等待着他们的回应。罗宾急中生智，为加尔文想出了应对之策：假装这些照片是他为在新电影中扮演的恋童癖角色所做的功课。她甚至临时找来了一个编剧，开始为他“度身定制”这个关于恋童癖的剧本。

　　一切都安排妥当时，飞机降落了，加尔文发现警察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不是发现了那些照片，而是弟弟出了车祸。劫后余生的他立刻从懊悔的情绪中解脱出来，开始计划在纽约的“猎艳之旅”。加尔文的嘴脸让罗宾厌恶不已，她打电话向相熟的警察举报了他，并告诫警察，就当这通电话没发生过。

　　没过多久，加尔文被捕的新闻就出现在电视上，罗宾试探着问她的老板，该怎么处理。老板告诉她公司已经宣布与加尔文解约，并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。尽管这个行业里见风使舵、墙倒众人推是常事，但其中的职业伦理问题依然无法回避：在何种情况下公关会选择放弃客户，甚至主动检举客户，帮助触犯法律的客户掩盖罪行，公关要承担连带责任吗？如果说为罪犯辩护的律师是为了维护司法程序的公正，那么为罪犯洗白的公关呢？

　　公关似乎是某种带有“原罪”的职业，这部剧并没有粉饰这一部分，同时，它也赋予了角色自省的能力，保留了她们没有完全被职业异化的良知和同理心。但回到现实中，与其对公关行业施以道德谴责，不如反思我们社会机能是否已经被商业逻辑彻底腐蚀。